這本《小說月報:2009年精品集》擺到眾位讀者面前的時候,恰逢《小說月報》創(chuàng)刊三十周年。誕生于1980年1月的《小說月報》,在與廣大讀者、作者及編輯界同行相互扶持一道走過的三十個春秋里,以遴選中國當代中短篇小說佳作為己任,保存了最令人難忘的“小說記憶”。除了即將推出的“小說月報三十年”叢書之外,《小說月報:2009年精品集》的出版面世也可以算作《小說月報》創(chuàng)刊三十周年的一種紀念。
即將過去的2009年亦是“紀念”之年。為慶祝共和國六十華誕所舉行的形形色色紀念活動中,各行各業(yè)都在盤點六十年來各自的歷程和成績。在這樣的氛圍中,文學界上下也為總結(jié)和評價“共和國文學六十年”展開了熱烈討論.不少人提出需要對當代文學進行全新的定位與詮釋。而對于文學的現(xiàn)狀.包括當下的小說創(chuàng)作,可以說意見紛雜,有稱許“最好的時候”與“前所未有的高度”者.亦有質(zhì)疑和反省的尖銳聲音。有趣的是,這樣的討論與爭鳴被大眾媒體冠以“當代文學是垃圾,還是黃金”之類聳動的標題。無獨有偶,歲末美國小說家菲利普.羅斯“小說將于二十五年之內(nèi)退出大眾閱讀范圍”的說法,也激起媒體的熱情。引出連番熱議。一時之間,小說仿佛成了“人人欲談之而后快”的熱門話題。
《小說月報2009年精品集》一書共收錄中篇小說十部、短篇小說十篇。這些作品系本刊編輯部經(jīng)過重新審讀,在作品的思想性、文學性、可讀性等多個方面反復(fù)比較,從《小說月報》(含增刊·中篇小說專號)2009年度所選發(fā)的一百零二部中篇小說、七十三篇短篇小說中遴選出的珠玉之作,稱它們代表了目前國內(nèi)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最新成就,恐不為過。當然,區(qū)區(qū)二十篇小說也許無助于解答諸如“如何評估當代文學六十年”之類宏大課題或“小說是否會在二十五年內(nèi)走向衰落”這樣的熱門話題。但我們確信,我們選擇的每一篇作品均構(gòu)造了一個豐滿自足的小世界,一本書便是二十個不同的世界。如能沉浸于中,讀者不難獲得一些關(guān)于人生與社會的新看法,進而生發(fā)自己的情緒和見解。
年,實在不是個什么東西,對于我們這些在外的人而言,它不過是一張網(wǎng)的綱繩,綱舉目張,它輕輕一拽,一張巨大的親情之網(wǎng)立即就浮出水面。這張網(wǎng)其實從來都沒消失過,它們潛在日子深處,藏在神經(jīng)最敏感的區(qū)域,一有風吹草動,哪怕一個電話,都會讓你驚慌失措。如果有誰身體不適懷疑得了重病,進城檢查住到家里,你更是亂了方寸。只是很多時候,你努力忽視它忘掉它,你有太多屬于自己的事情,職稱晉級,孩子升學,房子搬遷,或者,你因為有太多屬于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就忽視了它忘掉了它?芍灰M了臘月,這張網(wǎng)就像網(wǎng)進了大魚似的,立即活躍起來鼓脹起來,一根根網(wǎng)繩在神經(jīng)里繃緊抻直時,你不知不覺就成了撐網(wǎng)人。你成了撐網(wǎng)人,收獲的卻不是魚,你沒有收獲魚,自己卻變成一條魚被年收獲,因為你必須為年準備巨大的開支。
說到底。真正的綱繩不是年,而是身后的根系,是奶奶父親母親以及由他們延伸出來的血脈。你是血脈上的一個支流,回鄉(xiāng)祭祖拜親,不過是你的本分,可是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本分之事,每做起來,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煩亂和苦惱,都覺得自己活得太累太委屈。你煩亂,是說你奮斗掙扎了二十多年,雙鬢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白發(fā),卻也沒有把自己變成富翁,還要為幾瓶酒錢算計;你委屈,是說你奮斗掙扎了二十多年,都由一個鄉(xiāng)下人變成城里人了,餐桌上都有了蔬菜沙拉這簡單的西餐了.最終還要為這煩瑣的鄉(xiāng)俗禮節(jié)費心勞神。
侄子永遠不會知道我們的感受,他一上了車就打開音響,播放新版鄧麗君的歌曲,《歡歡喜喜過大年》。侄子當然是歡喜的,他一年到頭起早貪黑從來撈不著休息.只有過年才可以喝酒打牌睡大覺。實際上,只要坐上侄子的專車,我也一點點有了歡喜的心情,這似乎和歌曲無關(guān),而和車的速度有關(guān)。只要接了我們,侄子對這個城市就了無牽掛,出了小區(qū)直奔立交橋,密密麻麻的樓房在橋下傾斜時。你覺得有什么東西被你拋棄了,你覺得你對這個城市也了無牽掛了。
這條路一年之中總要走上幾回,平均兩個月不到,就要回家看一回母親,可平時走和現(xiàn)在走,感覺是不一樣的。平時走,大多都是我一個人。丈夫在廣告公司工作,很少有節(jié)假日,兒子剛從初中進入高中,節(jié)假日都在外面上課,我借采訪的機會獨自坐上大客,跟許多不相識的人行在路上,心是散漫的,要么把注意力放到某個有趣的旅客身上.要么就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車如何一程程告別城市駛?cè)腴_闊的原野。但不管怎樣,你都不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