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生命的悲劇意識》段繼承我國翻譯出版介紹西班牙作家涉及人生和西班牙民族靈魂的作品、涉及西班牙宗教和哲學的專著，為數(shù)不多。烏納穆諾以其淵博的知識和講究的修辭撰寫的《生命的悲劇意識》這部不朽之作，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一、 烏納穆諾其人有一則傳說這樣講引自西班牙《號角報》(Clarín)1998年56月雙月刊(總第15期)《致米格爾·德·烏納穆諾》一文。：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二世(18571885年在位)要給烏納穆諾頒發(fā)阿方索十二世十字勛章，烏納穆諾穿著一身平時穿的衣服來到王宮對國王說：我來這里是為了感謝陛下授予我的勛章，我受之無愧。國王聽后感到十分驚訝并對他說：真是匪夷所思，我給別人授勛時，他們都斬釘截鐵地說受之有愧。烏納穆諾回答說：他們說得很對。米格爾·德·烏納穆諾·胡戈(Miguel de Unamuno Jugo, 18641936)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西班牙著名作家、文學家、思想家、哲學家和教育家。雖然他的作品今天已是家喻戶曉，但他在世時不少人并不特別喜歡他。他得罪過不少人，從上述的傳聞中即可看出，他把所有獲得阿方索十二世十字勛章的人都以調(diào)侃的方式得罪了。他在評論一些偽哲學家時說，他們的作品往往是在豬的鼻孔里插大蔥，是把古埃及的獅身人面像換成了帶尾巴的母豬形象。他們慣用的騙人手段不過是偷梁換柱而已，他們提出許多令人費解的問題而從不給出答案，讓讀者無所適從。烏納穆諾因教育經(jīng)費問題竟然敢于公開抨擊國王阿方索十三世(19021931年在位)。1924年因反對西班牙里維拉實行軍事獨裁(19231930年)，他被撤銷薩拉曼卡大學校長職務(wù)并被流放到西班牙加納利群島的富埃特文圖拉島，他從那里逃到法國避難，直到1931年西班牙第二共和國成立，才重新?lián)�任該大學校長。1936年西班牙爆發(fā)內(nèi)戰(zhàn)，在有佛朗哥出席的薩拉曼卡大學開學典禮之上，72歲高齡的烏納穆諾校長說出了一句流傳后世的名言：你們可以以力服人，但不能以理服人。(Venceréis, pero no convencereis.)烏納穆諾在世時，就是個有爭議的人物，關(guān)于他的評論和評價數(shù)不勝數(shù)，至今仍為評論界的一個熱門話題。《生命的悲劇意識》出版后，曾經(jīng)引發(fā)了一場非常激烈的討論。但是，如今在西班牙國內(nèi)外提到烏納穆諾時，人們都一致認為，烏納穆諾是一個博學多才、能言善辯的天才，對促進20世紀初西班牙現(xiàn)代思想、哲學、文學和文化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西班牙《號角報》刊登的《致米格爾·德·烏納穆諾》的頌揚文章長達四千字，在其結(jié)尾稱頌道：實在遺憾您的離去，您離開了您的祖國西班牙，她像沒有父親的孤兒被人遺棄。更遺憾的是，您不能再踏上這片土地。烏納穆諾以文學為工具，以教育為手段，喚醒民眾，喚醒青年，啟發(fā)人們從人生的悲劇意識中覺醒，企圖振興日暮途窮的西班牙帝國的文學和教育，喚回西班牙的民族靈魂，建立一個嶄新的西班牙，闊步向前的西班牙。作為教育家的他，30歲開始寫作。1895年寫的第一本書名為《關(guān)于純正性》(En torno al casticismo)，講的是永恒的傳統(tǒng)和卡斯提亞的精神。1903年第二本書名為《關(guān)于我的國家》(De mi país)，講的是卡斯提亞種族和當時西班牙的國勢衰朽的問題。烏納穆諾踏上文學之路，雖然起步較晚，但其著作等身，而且涉及的文學品類極廣，可稱得上是個全方位的作家。他是作家，又是詩人；是文學評論家，又是教育家、思想家和哲學家。他的作品類別有小說、詩歌、戲劇、散文隨筆、文藝評論、語言文學研究及政論、哲學、宗教雜文等。烏納穆諾一生總共寫了8部小說、12部散文隨筆、7部詩歌集和5部戲劇，給后人留下了寶貴的文化財富，影響深遠。他的著名小說《霧》是一部構(gòu)思嚴謹、富有哲理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在西班牙文學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在這部小說中，烏納穆諾采用了在他那個時代頗為大膽、新奇的藝術(shù)形式和寫作技巧，如內(nèi)心獨白、意識流、雙向式對話和單向式對話，打破傳統(tǒng)小說中作者、人物、讀者三者之間被動的、固定的創(chuàng)作和閱讀關(guān)系，要求讀者參與小說的再創(chuàng)造。從某種意義上講，烏納穆諾的小說《霧》，和卡夫卡等人的作品一起開辟了20世紀西方現(xiàn)代派小說的先河，尤其是20世紀70年代出現(xiàn)的元小說的先河。烏納穆諾的作品風格樸實、音韻和諧、文字優(yōu)美，因其獨具一格的文風而成為西班牙現(xiàn)代散文的典范，與其他98年代的作家一起對西班牙20世紀的散文革新起到了推動作用。在西班牙文學史上，烏納穆諾的寫作風格被定格為烏納穆諾式或烏納穆諾主義(unamunista o unamunismo)，不會與其他人的作品混淆。烏納穆諾一生戰(zhàn)斗不息，掙扎不止，與膚淺鄙俗、麻木不仁的環(huán)境斗爭，與悲觀失望的民族情緒抗爭，為個人和國家的命運前途掙扎。烏納穆諾曾經(jīng)寫過一篇散文《基督教的掙扎》。他對掙扎一詞從詞源角度(他的慣用手法)進行考證�？甲C的結(jié)果是，掙扎一詞的含義是斗爭，由此確認了他的斗爭的人生哲學。不管在西班牙君主政體時期還是共和國時期，烏納穆諾都持有不同的政見，以無黨派的身份而自豪。他具有典型的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的那種超階級、清高自負的特點。他自稱獨一無二，因為他的名字Unamuno一詞按西班牙文結(jié)構(gòu)形式是：una m uno，而una和uno在西語中是不定冠詞，都是一的意思，前后都是一，只不過一個是陰性一個是陽性，故他自稱獨一無二是有道理的。他的名字起得確實很獨特，unamuno中間的西班牙字母m可以解讀為西班牙文的數(shù)學加號m�~s的縮寫，這樣烏納穆諾的名字翻譯成中文就是1 1等于2。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以他的戰(zhàn)斗精神來說也不失為一種恰當?shù)慕忉�。他從不隱瞞自己的好惡，從不畏懼強暴，也從未被功名利祿所誘惑。他對西班牙的脈搏把握得十分準確，并利用一切機會謳歌她。他對歐洲的資本主義殘暴面目深惡痛絕，他否認自己是歐洲人。他認為西班牙歐洲化將意味著西班牙的毀滅。他以畢生的精力啟發(fā)人們從醉生夢死中覺醒，他夢寐以求建立一個新的西班牙。他在小說《迷霧》中宣稱：我，是的，我是一個西班牙人，從出生到所受的教育，從個人精神境界到使用的語言，甚至我的職業(yè)統(tǒng)統(tǒng)都是西班牙式的。首先，我是一個西班牙人。有關(guān)西班牙的這一愛國主題，在他的隨筆《關(guān)于純正性》(1895)、《唐·吉訶德和桑喬的一生》(1905)，游記《穿越西班牙、葡萄牙的土地》(1911)，以及《西班牙：思想之旅》(1922)等著作中都有充分的體現(xiàn)。談到烏納穆諾的人品，在西班牙幾乎沒有任何爭議。西班牙皇家學院院長、27年代詩人達馬索·阿隆索(D�~maso Alonso, 18981990)在列舉當代英雄名字時，首先提到米格爾·德·烏納穆諾。就其對西班牙文化的貢獻而言，烏納穆諾作為20世紀西班牙文學和思想界最偉大的人物是當之無愧的。另一位曾任西班牙皇家學院院長的拉蒙·梅嫩德斯·畢達爾(Ramón Menédez Pidal, 18691968)談及烏納穆諾時講道：他雖然不是公眾喜歡的人物，但他是盡人皆知的人物。他受某些人憎惡，應(yīng)另當別論。他雖然受人批評但同時也深受敬佩。他確實給人以傲慢的感覺。西班牙皇家學院院士畢約·巴羅哈(Pio Baroja, 18721956)說過：與烏納穆諾談話，對話很快變成獨白。從他的談話興趣說，烏納穆諾并不愿意放棄任何談話的機會，但是他根本不聽你講話。他似乎在和康德講解康德的哲學，和數(shù)學家波音卡雷(Poincaré)講數(shù)學，和愛因斯坦講相對論……他經(jīng)常傲慢地、不停地避開與他對宗教的憂慮無關(guān)的話題，他的這些憂慮像黑夜的閃電傳播在他的作品中。他以男高音的聲音評論他的時代。他以一個比路德走得更遠的思維對待學術(shù)事業(yè)。烏納穆諾無論在寫作上還是做人上，都具有獨特的風格。烏納穆諾在現(xiàn)實生活中勇于追求真理。談到做人的準則時，烏納穆諾在《我的宗教》(Mi religión y otros ensayos, 1910)一文中，在談?wù)撜胬砼c生活時這樣寫道：我一貫相信，固執(zhí)肯定地相信，一個人最高尚的品德應(yīng)該是真誠，最令人不齒的毛病是說謊，以及謊言的派生物：裝腔作勢、虛偽和夸夸其談。我傾向把偽善的人稱為恬不知恥的人。……更嚴肅地說，不說謊還不夠，還要說真話，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比如一個殺人犯，光說不殺人這是不夠的，應(yīng)該增加和改善別人的生命。比如一個竊賊，光說保證不偷竊也是不夠的，應(yīng)該增加和改善公共財產(chǎn)及其他人的財產(chǎn)。我深信如果我們所有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講赤裸裸的真話，我們就能相互理解。如果我們所有人的嘴都能對著良心說話，我們就能肝膽相照，化解猜疑，摒棄前嫌。烏納穆諾過于驕傲、好表現(xiàn)自我。從他的作品、他的行動、他的生活以及他的外表都突出表現(xiàn)這個特點。說到烏納穆諾的外形時，人們這樣給他定位，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人高馬大，風度翩翩；目光敏銳，嗅覺靈敏；胡須短粗，聲音洪亮。他不是穿著時髦的人，陽剛大氣的外貌突現(xiàn)出他是向時代挑戰(zhàn)的人物。他一生忠心于妻子孔查·里薩拉加，育有六個子女。他煙酒不沾，用冷水洗澡。他的教學沒有大綱，講課情緒隨課文內(nèi)容的變化而變化。為了直接閱讀原文，他對拉丁文、希臘文、英文、德文、意大利文和丹麥文都有深入研究，頗有建樹。烏納穆諾還曾經(jīng)翻譯過一些外國文學作品和文學評論。他熟悉幾乎所有歐洲的哲學名家。西班牙《號角報》在《致米格爾·德·烏納穆諾》的文章結(jié)尾部分還說，烏納穆諾是他那個時代少有的杰出人才之一，他是唯一一個堅決迎著風雨逆流而上的人，他是個瘋狂的智者。烏納穆諾猶如一棵高山上的圣櫟樹，迎著呼嘯的北風，上接蒼天，植根大地，勤懇地播撒他的樹種。烏納穆諾出生在西班牙北方工業(yè)城市畢爾巴鄂的一個傳統(tǒng)的天主教徒家庭，但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是在西班牙中北部城市薩拉曼卡度過的。薩拉曼卡市中心有一座烏納穆諾博物館，博物館里收藏展出他的大部分作品。其中《童年和青年的回憶》一書中記載著他童年的生活：我不記得我是怎樣出生的。出生是自己的過去，一如死亡是自己的未來，完全應(yīng)該是我的生命的體驗，但我必須依靠別人去相信它的存在。好在死亡如出生，將不能留下記憶。盡管我不知道何時何地降生，但從醫(yī)院開出的出生證明使我明明白白地看到：我是1864年9月29日來到這個世界。父親早逝，加之社會動蕩，烏納穆諾自幼寄養(yǎng)在親戚家里。因此，平靜的生活和單純的人際關(guān)系后來成了烏納穆諾取之不盡的創(chuàng)作源泉。據(jù)說，烏納穆諾兒時雖然沉默寡言，但滿腦子都是哲學命題。他用默默無聞構(gòu)筑了一道圍墻，又用思考填補了時間的空白，不到11歲就通讀了康德和黑格爾，為他后來在22歲時獲得哲學博士學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烏納穆諾深切關(guān)心西班牙的命運，尤其是1898年西班牙帝國衰敗之后的命運，他孜孜不倦地鉆研探討民族歷史，游歷四方，足跡踏遍全國各地，在1922年出版的《西班牙：思想之旅》一書中，他發(fā)自肺腑地吶喊：西班牙讓我心疼！烏納穆諾晚年致力于政治，歷任共和國議員、公共教育委員會主席等職務(wù)，成為西班牙民主運動的一面旗幟。在生命的最后幾年，他卻陷入不適當?shù)某聊�之中。夫人孔查的去世，使他的精神支柱崩塌，他一直認為她是被獨裁政府埋葬的。再回想起1924年至1932年的痛苦流放、校長職務(wù)被替換等不愉快的生活經(jīng)歷，他心中郁郁寡歡，對所謂的尊重、崇敬、崇拜已經(jīng)心不在焉了。烏納穆諾去世的那一年正值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爆發(fā)，他把內(nèi)戰(zhàn)稱為粗野、無教養(yǎng)的戰(zhàn)爭(Guerra incivil)。烏納穆諾陷入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望和憧憬之中。當西班牙內(nèi)戰(zhàn)開始時，佛朗哥的國民軍很快占領(lǐng)了薩拉曼卡。烏納穆諾概括自己對國家元首的態(tài)度時，說了上面曾經(jīng)引用過的那句名言：你們可以以力服人，但不能以理服人。1936年10月30日，烏納穆諾再次被解除薩拉曼卡大學校長的職務(wù)，被軟禁在自己的家中。直至同年12月31日，烏納穆諾悲憤離世。在烏納穆諾離開世界的那一天，他的朋友巴托洛梅·阿拉貢來訪，當時看到他的一只腳放在一個火盆旁邊，火盆里的火苗清楚可見。在他們的對話中，烏納穆諾顯得有些痛苦和悲傷，阿拉貢對他說，上帝可能把背部朝向了西班牙。烏納穆諾馬上反駁：沒有！不會的，阿拉貢！上帝不會把后背朝向西班牙。西班牙會自救的，她必須要自救。烏納穆諾最后的幾句話把西班牙和上帝聯(lián)系在一起。
雖然烏納穆諾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他永遠活在西班牙人民的心中。在曾經(jīng)被流放過的加納利群島的富埃特文圖拉島的一座山坡下，矗立著烏納穆諾的全身雕像，雕像前面是他的墓碑，墓碑正面刻著他的一首詩中的一段文字：
永垂不朽的圣父請把我裝入你的心胸那里是神秘的歸宿我將永遠安息其中我來到這里時已是粉身碎骨因為艱辛和忙碌二、 烏納穆諾談靈魂不朽《生命的悲劇意識》是烏納穆諾當之無愧的代表作之一，在這部洋洋20萬余字的涉及人生重大問題的哲理性散文中，分12章論及了人生、疾病、健康、憐憫、慈悲、愛情、人格、宗教、信仰、哲學、吉訶德主義等主題(讀者可從譯者為本書目錄增加的章節(jié)小標題中獲得部分內(nèi)容的梗概)�！渡�命的悲劇意識》主要探討的是人死后靈魂是否不朽的問題。烏納穆諾在書中，反復探索生存、死亡、神性等人生的問題及其真正的含義，其中尤其對人死之后靈魂不朽的問題進行全方位的論述。從靈魂不朽的問題繼而引發(fā)出諸如上帝的存在、哲學的研究方向、宗教的實質(zhì)及理性的溶解等哲學、宗教命題。在論述過程中，反映出他在信仰與理性之間的極大矛盾心理。他在本書中所表示的宗教觀與天主教教義明顯相悖，但是烏納穆諾又試圖將勢不兩立的內(nèi)心矛盾協(xié)調(diào)在一起，由此在心理上為自己搭起了一個內(nèi)戰(zhàn)的平臺。在本書的第十二章烏納穆諾這樣說他自己：總而言之，這篇包括十二個章節(jié)的散文里面充滿著內(nèi)心的矛盾，至少表面上的，一如生命，一如我自己。烏納穆諾的哲學首先關(guān)注的是人的某些需要和憂慮。對人來說，人與生俱來就存在憂慮和需要，隨著成長和發(fā)展又出現(xiàn)新的需要。烏納穆諾在《生命的悲劇意識》中一再提出的人(hombre)是有血有肉的人，就是由出生到受難，最后要死亡的人，尤其要強調(diào)的是，一個終究要死亡的人。如果要把這個人說得更具體、更直白，就是：要吃飯，要喝水，要玩耍，要睡覺，要思想，有愛欲的人；是看得見的人，聽得著的人，就是我們身邊的兄弟，真實存在的兄弟(第一章)。他所一再提出的人生是具體的人生，實在存在著并生存著的人的人生，這個人是一個不斷提出有關(guān)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目標或目的的人。直截了當?shù)卣f，就是這個實在存在著并生存著的人為什么和為了什么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顯然，這些疑問與人類的存在是緊緊結(jié)合在一起的，烏納穆諾思想的最高境界即他的意識，是他和國家的命運及他的個人憂慮都與這些疑問緊緊結(jié)合在一起。人就活在一個又一個接連不斷的擔心之中，人為之擔心的問題即圍繞他存在的意義問題。對烏納穆諾個人而言，他最擔憂的和最重要的問題是：人死后個體命運的不確定性。縱觀全書，烏納穆諾更關(guān)心的是西班牙在1898年古巴宣布獨立之后的命運。古巴宣布獨立敲響了龐大的西班牙帝國的喪鐘，因為就在幾個月之后，根據(jù)有關(guān)和約規(guī)定，西班牙政府放棄古巴，并將波多黎各、馬里亞納群島中的關(guān)島以及菲律賓割讓給美國。西班牙海外屬地只剩下巴利阿里群島、加那利群島、幾內(nèi)亞境內(nèi)一條狹長地帶和摩洛哥境內(nèi)的三塊飛地：休達、梅利亞和伊夫尼。在已經(jīng)消失的帝國上空，太陽沉沒了，西班牙瓦解了。它遠遠離開了歐洲，像是一只自行漂流的木筏，隨波逐流。屬于98年這一代人的烏納穆諾們認為，必須恢復西班牙的生氣和靈魂，回歸歐洲，重振雄風。能言善辯的烏納穆諾，出于對98年代思想家幻想破滅的反應(yīng)，向全歐洲提出以西班牙為理想典范，以唐·吉訶德為理想楷模。烏納穆諾所反復關(guān)注的靈魂不朽，不單單是指個體人的靈魂不朽，實際上他所關(guān)注的靈魂不朽更主要的是關(guān)注西班牙國家和民族的靈魂不朽。烏納穆諾除了關(guān)注個體人的再生問題之外，他更關(guān)注西班牙的再生。關(guān)于不朽的問題，是烏納穆諾反反復復論及的問題。作為98年代的核心人物，烏納穆諾一直在關(guān)注西班牙人民的命運，謳歌卡斯提亞以及整個西班牙民族的靈魂及其永恒價值。他注意引導讀者抓住西班牙的本質(zhì)，使人民對西班牙產(chǎn)生新的感受，使作家和讀者共同挖掘祖國的寶庫價值來尋找現(xiàn)存問題的癥結(jié)之所在，從而煥發(fā)出奮發(fā)圖強的精神和改變當時西班牙的民族意識。我所稱之為人的或民族的生命悲劇意識，至少指的是我們的生命之悲劇意識，是西班牙人民的生命之悲劇意識，西班牙人民的生命之悲劇意識，這個結(jié)論是在我意識里的反映，是在西班牙形成的西班牙意識。這種生命之悲劇意識實際上就是天主教的生命意識。天主教義是悲劇性的，而人民的悲劇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是想通過這篇文章展示一個西班牙人的心靈，進而展示西班牙民族的心靈。(第十一章)這些表白道破了烏納穆諾苦心撰寫《生命的悲劇意識》的初衷。這里應(yīng)該向讀者交代的是，這本書的原文全名是：Del sentimiento tr�~gico en los hombre y en los pueblos，確切地翻譯成中文應(yīng)該是：《人和人民身上的生命悲劇意識》。但是，因為書名稍稍顯得長了一些，西班牙出版界出版該書時都將人和人民身上這幾個字省略，簡化成《生命的悲劇意識》。我國出版界因此也從來沒有將書名完整地翻譯出來。細心體味原書名的內(nèi)涵，我們應(yīng)該能夠了解烏納穆諾構(gòu)思的苦心。烏納穆諾不僅是在講一般的人生，在深層意義上是在講所有人和所有人民的生命悲劇意識，更為重要的是，烏納穆諾是在向西班牙呼吁、吶喊西班牙國家和西班牙人民的悲劇意識。讓我們首先讀一讀烏納穆諾在書中第五章中的幾段論述：
換言之，意識還是有機體及其所有有機功能的實體形式。靈魂不只是思想，也有感覺和欲望的要求，它還能運動身體和產(chǎn)生生命的功能。在人類的靈魂中，集合了植物的、動物的和理性的功能。這只是一種學說。但是，離開肉體的靈魂已經(jīng)不具備植物性和動物性的功能。
有的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會有再生。一提再生他們就惱羞成怒，提到有人相信再生，他們就萬分難過，恨不得希望沒有再生問題的存在。我對這種態(tài)度不敢茍同。應(yīng)該尊重那些堅持不懈信仰有再生的人，他們信仰再生是因為需要。他們的精神狀態(tài)是高貴的、人性的、有內(nèi)涵的，但是有絕望的情緒。
不僅僅應(yīng)該理性地驗證靈魂是不朽的，還應(yīng)該驗證人類意識在牢不可破的未來一系列時間里依然存在。而且，還更應(yīng)該驗證：在其界限之內(nèi)，個體意識在它所依附的肉體組織死亡之后，它本身是不能繼續(xù)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