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筆下的貴婦人為何會在目睹兇殺案之后語無倫次?如果《黑客帝國》中的尼奧吞下的是那枚藍色的藥丸,他的世界是否真的會一如往常?事件對于我們而言又意味著什么?
事件處于我們的認知框架之外,促使我們去重新思考和面對世上的一切,而學者藍江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當代哲學史上的事件轉向。本書以事件為線索,對馬克思、?、德勒茲、巴迪歐、齊澤克、阿甘本等人的理論進行全新解讀,結合《千與千尋》《信條》等大眾耳熟能詳?shù)挠耙曃膶W作品,運用充滿故事性的筆法,以深入淺出的方式,發(fā)掘了經(jīng)典理論的新內涵,闡發(fā)了事件的深層意蘊。這本書告訴我們,對事件的忠實,也就是對壓抑與沉默的反抗;我們要始終相信,這個世界存在著事件,存在著改變,繼而懷抱一腔希望,勇敢地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1.知名學者藍江新作,展現(xiàn)對事件的獨特思考。藍江是國內知名的哲學學者,曾在《哲學研究》等期刊發(fā)表論文百余篇,出版多部專著,并擔任后人學譯叢左翼前沿思想譯叢拜德雅人文叢書主編。本書是藍江新近出版的力作,展現(xiàn)了他對事件這一主題的獨特思考。
2.重讀經(jīng)典批評,發(fā)掘現(xiàn)當代哲學的事件轉向。本書以事件為線索,對馬克思、?隆⒌吕掌、巴迪歐、齊澤克、阿甘本等思想家的理論進行全新解讀,發(fā)現(xiàn)和剖析現(xiàn)當代哲學的事件轉向,對經(jīng)典理論進行了新闡發(fā),發(fā)掘了經(jīng)典理論的新內涵。
3.寫法充滿故事性,讓讀者在沉浸式閱讀中捕捉哲思的靈感。書中以《千與千尋》《黑客帝國》《暗黑》等影視文學作品為例,將理論融入大眾耳熟能詳?shù)睦又,化難為易,讓讀者在沉浸式的閱讀中輕松領會理論的內涵,捕捉哲學反思的靈感。
編輯推薦
在影片《黑客帝國》中,主角尼奧通過吞下一枚紅色藥丸,回到了真實世界,開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冒險。無獨有偶,諾蘭執(zhí)導的影片《信條》也運用了同樣的藥丸設定,主角在吞下一顆銀色藥丸之后便昏迷過去,他醒來時已然成為信條組織的成員,開始了他的冒險。這些顏色不同的藥丸,都在電影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它們向人們宣告:事件已經(jīng)發(fā)生!
從伊薩爾河畔的櫻桃樹、精神病院等現(xiàn)代管理技術的誕生,到油屋世界里的身份轉換、斯巴達克斯領導的奴隸起義,再到《斜屋犯罪》中的斜屋、在電氣化時代成為歷史的燃燈人,作者結合一系列耳熟能詳?shù)陌咐,對馬克思、福柯、德勒茲、巴迪歐、齊澤克、阿甘本等人理論中的事件轉向進行了精彩的剖析。他的行文方式如同在講述一個個膾炙人口的故事,他巧妙地以《千與千尋》《黑客帝國》《暗黑》等影視文學作品為例,將高深的理論融入一個個生動形象的例子中,化難為易,闡發(fā)經(jīng)典理論的全新內涵,帶領人們在沉浸式的閱讀體驗中捕捉哲學反思的一閃靈光;同時,也對這些經(jīng)典的影視文學作品作了新的解讀。
正如作者所言,事件就像一道閃電,它劃破烏云密布的天空,照亮污濁的大地,讓人們看到遠處的海洋;而我們應當相信,這個世界存在著改變,存在著事件。讀罷這本書,相信各位讀者會對事件有新的認識,相信諸位也會和這些哲學家一樣,擁有質疑當下秩序的膽量,擁有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氣,并對不可知的未來懷抱希望!
不過,對于德勒茲來說,他的《意義的邏輯》的目的,并不在于用一種事件的本體論,來取代之前的語言本體論或實體本體論;更重要的是,他賦予事件和意義一種解放的意義,一種指向即將到來的未來社會的意蘊。顯然,事件不僅僅是發(fā)生在當下,還是對既定的語言和話語框架的突破。在后來的《普魯斯特與符號》中,他繼續(xù)說道:對符號敏感,將世界看成一個有待解碼的對象,毫無疑問是一種天賦。但如果我們不創(chuàng)造出更多必要的事件,這種天賦就會被埋沒,如果我們不能超越某些陳腐的觀念,這些事件就會無濟于事。這樣,事件不僅指向一個過去,一個未曾被事件改變的過去,一個在常規(guī)秩序和日常生活中運轉的過去,而且指向了將來。事件的發(fā)生或占位,究其根本,就是對當下的徹底改變,讓事件和意義指向一個未來。德勒茲將事件等同于另一個關鍵詞,即奇點(singularité)。在《意義的邏輯》中,德勒茲明確指出:什么是理想的事件?這就是奇點,或者毋寧說是一系列奇點或奇點的集合,它們代表了一條數(shù)學的曲線,一個物理現(xiàn)象,一個心理上和道德上的人格。奇點就是轉折點和感染點,它是瓶頸,是節(jié)點,是玄關,是中心,是熔點,是沸點,是淚點和笑點,是疾病和健康,是希望和焦慮,是敏感點。那么,事件和意義就是奇點,一個不能被還原到既定的平緩結構上的點,它是突兀的,是有褶皺的,它聳立在那里,成為一個奇觀。最終,事件或奇點打破了既有的寧靜,讓世界上涌動的潮流沸騰起來,讓世界都圍繞著奇點的節(jié)奏而流動。只有在那一刻,我們才能體會到事件或奇點降臨的意義。正如人工智能學者庫茲韋爾(Kurzweil)十分明確地談道:什么是奇點呢?奇點是未來的一個時期:技術變革的節(jié)奏如此迅速,其所帶來的影響如此深遠,人類的生活將不可避免地發(fā)生改變。雖然這個紀元既不是烏托邦,也不是反烏托邦的形態(tài),但它將人類的信仰轉變?yōu)樯芾斫獾囊饬x;將事物模式本身轉變?yōu)槿祟惿难h(huán),甚至包含死亡本身。理解奇點,將有利于我們改變視角,去重新審視過去發(fā)生的事情的重要意義,以及未來發(fā)展的走向。
顯然,對于今天的思想家來說,無論是馬克思、尼采、海德格爾,還是?、德勒茲、巴迪歐、齊澤克,他們思考事件,不是為了理解一個業(yè)已逝去的過去,也不是為了詮釋逐漸凝固成常規(guī)的當下,而是指向一個未來,一個被保守主義斥責為不可能的未來。是的,事件就是不可能性的奇點,在奇點上,那個曾經(jīng)被視為不可能的東西在事件沖擊下成為可能。用齊澤克的話來說就是:什么是不可能?我們的回答應該是一個悖論,這改變了我最開始所說的話:做個實在論者,追求不可能之物(Soyons réalistes, demandons limpossible)。唯一的實在論的選擇就是在現(xiàn)有體系下做不可能的事情。這就是讓不可能成為可能。
而另一位法國思想家巴迪歐對于事件的問題給出了一個數(shù)學式的形式化表達。早在1988年的《存在與事件》中,巴迪歐就從集合論出發(fā),論證了在位(site)之上發(fā)生事件的可能性,以及在事件之后,將那種無法被之前的情勢狀態(tài)(état de la situation)計數(shù)為一的不可辨識之物(les indiscernibles)納入新的運算體系中,從而達到對以往的情勢狀態(tài)的改變。這種形式化的表達對于那些不熟悉集合論的讀者來說很難理解,所以在2006年的《世界的邏輯》中,巴迪歐給出了一個新的形式化解釋。按照巴迪歐自己的說法,《世界的邏輯》更像是他自己的《精神現(xiàn)象學》,它的目的不是在一個遠離世界的數(shù)學的空中樓閣中解說抽象事件。巴迪歐希望對事件的理解能夠降臨在具體的層面上,讓事件真正成為支配著現(xiàn)實世界的力量。
在《世界的邏輯》中,巴迪歐修正了之前他在《存在與事件》中經(jīng)常使用的情勢狀態(tài)的概念,并且使用了一個新的概念:超驗。巴迪歐的超驗不同于康德式的觀念論意義上的超驗,因為巴迪歐的超驗不是唯一的,世界可能存在著多個超驗框架。但超驗框架就是我們去面對這個世界的一個基本的無形空間,在一定程度上,超驗的概念類似于柏拉圖在《蒂邁歐篇》中所說的chora,也類似于塞克斯都·恩披里柯意義上的可說性。它是一個基本架構,世界上的一切都需要通過整個基本架構表象出來。如果我們將巴迪歐的超驗T和世界M的概念與德勒茲的理論相比的話,那么,超驗T更類似于德勒茲提到的艾甬(Aion),一個無限可分的時空,有限的主體正是通過整個無限可分的架構來看待整個世界。而那個世界M并不會直接向我們呈現(xiàn)出來,那個世界是一個未分的(indifferent)世界,我們從那個世界里得不到任何認識。只有通過超驗T的框架,我們才能將那個未分的世界的某些部分轉化為表象的對象。一個事物在超驗T之下的表象不等于這些事物在世界M上的存在,但是,就同樣處于超驗T之下的人來說,他們更關心的是事物在T之下的表象。例如,對于一個駕車在路上行駛的司機來說,路邊的任意兩棵樹是一樣的,即便這兩棵樹實際上存在著巨大差別。一個路過的司機并不關心兩棵樹有什么區(qū)別,他只知道,在他的視野里,那是兩棵同樣的樹。對于他而言,這兩棵樹的表象的相似值很高。相反,一個躺在兩棵樹下休息、仰望著兩棵樹的人,則有著與路過的司機不同的感受,他可以仔細琢磨兩棵樹之間存在的具體差別,甚至可以觀察出兩片樹葉的輪廓和色澤的差別。這樣,對于躺在樹下休息的人來說,兩棵樹的表象的相似值很低。
在這個基礎上,巴迪歐提出了自己的實存概念,即一個對象在超驗T下的表象與世界M上的存在的關系構成了一個函數(shù)關系,即實存函數(shù)Ex=Id(x,x)。這個函數(shù)表明,對于既定的x來說,實存函數(shù)代表著x在T下的表象x與自身在世界中的存在x之間的同一性關系。如果函數(shù)Ex取最大值1,則代表對象x如其所是在超驗T下表象出來,它獲得了最大的實存值;相反,如果函數(shù)Ex取最小值0,則意味著對象x完全沒有在超驗T之下表象出來,或者它的表象與自己的存在有著天壤之別。對于巴迪歐來說,取得了一定的實存函數(shù)值的對象是實存的,但是一旦實存值為0,這個對象就變成了一個非在(inexistent)。巴迪歐的非在的意義十分重要,它并不是非存在(non-tre),也就是說,該對象在世界上存在,但并沒有在超驗T下表象出來。例如,在1848年革命之前,在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之前,無產階級并非不存在,但是在資產階級的政治的超驗T之下,它們并沒有被表象出來。無產階級被視為不具有政治能力的存在,只能成為資產階級的附庸,沿著資產階級開辟的道路前進。但是1848年革命以及后來的巴黎公社革命顯然改變了這一切。無產階級通過武裝革命,通過占領巴黎,在政治的超驗T中實現(xiàn)了自己的表象,讓自己的政治表象與自己在世界上的存在獲得了實存的函數(shù)值。也只有在那一刻,馬克思才在《法蘭西內戰(zhàn)》中稱頌道:這是使工人階級作為唯一具有社會首創(chuàng)能力的階級得到公開承認的第一次革命;甚至巴黎中等階級的大多數(shù),即店主、手工業(yè)者和商人唯富有的資本家除外也都承認工人階級是這樣一個階級。
那么,由于這種特殊的形式化表述,巴迪歐實際上賦予了事件一個新的含義:一個事件的真正結果就是非在的實存。這就是巴迪歐的事件。與德勒茲的事件不同,巴迪歐不認為隨意發(fā)生的一點變化就是事件,他對于事件有一個十分明確的界定:事件不僅僅是變化和生成,而且需要讓之前存在著但并不實存(或沒有得到表象)的對象獲得最大值的存在,即讓非在成為實存。在這個意義上,巴迪歐也認同事件就是奇點。不過相對于德勒茲而言,他區(qū)分了強奇點和弱奇點。雖然弱奇點也能讓非在表象出來,但是它并沒有改變一切,而是被之前的框架或超驗T暴力性地還原為之前的一個值。比如,英國憲章運動中的工人階級發(fā)動了運動,讓自己獲得了實存值,但這個實存值不是屬于工人階級獨特地位的實存值,而是被還原為類似于資產階級公民的實存;也就是說,工人階級的特殊性被淹沒在資產階級的實存值之中,雖然工人階級被表象出來,但它是作為資產階級公民的等值來被表象的。與之相反,強奇點不僅要獲得等值,還需要獲得屬于工人階級的特殊值。等值意味著運動和改變成為之前社會結構的延續(xù),只有當工人階級獲得自己的特殊值(巴迪歐強調的實存的最高強度值)時,我們才能說一個事件發(fā)生了。巴迪歐說:事件(événement)或強奇點是真正的變化,其位轉瞬即逝的實存強度為最大值,這樣在這個位的諸多結果中,存在著專屬于這個位的非在的最大的實存強度的生成。我們也可以說,事件是對非在的絕對化。事件不是弱奇點,也不是一個事實,更不是一次改進。這樣,強奇點意味著讓之前的并未獲得實存值的非在獲得了最大程度的實存值,而且,這個實存值也促進了超驗的改變,生成了一個未來的新世界。
盡管德勒茲、巴迪歐、齊澤克等人對事件有著不同的界定,但是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他們都不甘心在一個看似秩序井然的社會中如此輪回下去。所以,德勒茲提出了意義、奇點,齊澤克提出了不可能性,巴迪歐提出了事件、強奇點和最大實存值來祈盼一個不可能的未來。他們相信,一定有一個不同于當下的未來,一定存在著一個強奇點,它會成為一道裂縫,撕開這個世界虛偽的表象。而整個世界上的保守派和反動派,所做的正是齊澤克所說的撤銷事件(undoing an event),即他們竭盡全力閹割掉那些奇點,切除那些世界中的剩余物和溢出物。只有切除這些奇點,世界才會向他們表象為歷史的終結,讓新自由主義的帝國成為永世的輪回。我們需要相信的是,這個世界存在著改變,存在著事件,正如齊澤克所說:在這壓抑的大環(huán)境下,對以往事件的撤銷成了主導性的進程,既如此,那些真正政治事件的發(fā)生還有多大的可能性呢?面對這個問題,我們應該提醒自己:事件乃是一個激進的轉捩點,這個點的真正維度卻是不可見的。這樣,忠實于事件,就是忠實于一個未來,也是不甘愿臣服于當下的壓抑和沉默。這正是當代左翼思想家需要事件轉向的根本原因。讓事件劃破那烏云密布的天空,讓閃電照亮污濁的大地。希望!希望!讓踽踽獨行的人們可以抬頭看見希望!不讓他們繼續(xù)湮沒在壓抑而沉悶的陰霾之中,讓人們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去開啟那個不知到達何處的遠航!
選自藍江《事件:批判理論的事件轉向》,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5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