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亞馬遜心里類圖書排名榜首 年度最令人動容的溫情家書 張德芬 身心靈作家 李建中 李建中心理工作室創(chuàng)始人 戴影頻 武漢大學(深圳)心理健康管理研究所所長 重磅推薦 這是一個將人的恐懼、重擔、愧疚、思念和愛轉化為救贖力量的真實故事,51封家書總有一封觸動你心底最堅強的那根弦,請一定要讀一讀! 你知道嗎,當人們說「你的腦袋里住了一只山雀」,是指一個人得了抑郁癥,F(xiàn)在,爸爸的腦袋里也有一只山雀。爸爸想讓你知道我的山雀從哪里來,還有,它作怪的時候,我怎么努力趕走它! ∥沂巧饺赴职,我愛你!我正走在重回你身邊的路上。
第一封信 不得不住進杜鵑窩
我把這里的?漆t(yī)生叫做“山雀醫(yī)生”,
他們的責任就是要捉住我腦袋里的那只山雀。
我親愛的馬茲:
來到這里好一陣子了,現(xiàn)在才慢慢弄清楚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以及為什么我會降落在這里。沒錯,像宇宙飛船一樣的降落。一開始,我覺得這里真的像個陌生的星球。這段時間,我飛得太快,像宇宙飛船一樣,飛過自己的生活,快到根本來不及細看生命中的許多事和人,尤其是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你一定也很難過。為了讓我的速度慢下來,我需要特別的醫(yī)生進行特別的治療,也需要服用特殊的藥物。
也許有人已經告訴你:“你爸爸被關進了瘋人院。”是的,我現(xiàn)在待的地方,以前的人就是這么稱呼的。所有腦袋有問題的人都會去這種地方,不是神經病院,就是瘋人院。那里關了很多靈魂遭受折磨的人。從前,醫(yī)生對精神疾病的了解很有限,因為他們對這個疾病不感興趣,所以醫(yī)生會告訴病人,他們得的是早發(fā)性癡呆癥(DementiaPraecox)。這個詞的拉丁文意思并非“老蘋果”,而是說患病的人還沒有變老就已經癡呆了。這個說法真是令人不恥!在那個時代,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甚至有公開展示病人的瘋人院。
你看,以前的人根本不怎么用心照顧瘋掉的人。還好今非昔比,現(xiàn)在瘋人院被稱為“精神療養(yǎng)院”。這個名字念起來很不順口,聽起來也怪怪的。所以我想,我干脆把它稱為“杜鵑窩”吧。
“杜鵑窩”這個名稱源自古希臘的一部古老的戲劇,是很久以前一個叫阿里斯多芬尼斯(Aristophanes)的人創(chuàng)作的。這部劇叫做《鳥》(DieV?gel)。在劇中鳥類統(tǒng)治了整個世界,它們在天空建立了自己的城市,這個城市就叫做“云里的杜鵑窩”。其實這個名稱還蠻貼切的,因為德文用“你的腦袋里住了一只鳥”或“你有一只山雀”來形容有精神病的人。我把這里的專科醫(yī)生叫做“山雀醫(yī)生”,他們的責任就是要捉住我腦袋里的那只山雀。
你現(xiàn)在一定會問,這只淘氣的山雀是怎么跑到我的腦袋里去的?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并不容易,連聰明的科學家也還沒找到答案。有些人說是遺傳,也就是說,家族里有人得了這個病,這個病便會遺傳給他的后代。就像有些家庭,一個人的鼻子很大,全家人的鼻子都會很大,是一個道理。
如果真的是遺傳來的,那么我腦袋里的那只山雀很可能來自你佛勞可奶奶的家族。佛勞可有個舅舅叫做馬茲,名字和你一樣。他底下有三個妹妹,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外婆米瑪。米瑪和馬茲非常要好,可惜他很早就過世了。聽說他是個機靈聰穎、活潑敏銳的人。
但是,他也得了精神病,只是當時沒有人察覺他生病了。人們常說:“馬茲說話怎么總是顛三倒四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想過要幫助他。米瑪總是繪聲繪色地告訴我很多關于馬茲的事,我總感覺我和他很熟,他是那么有趣、難以捉摸。所以我?guī)湍闳×艘粋和他同樣的名字,因為我希望你也是個風趣、調皮機敏的男孩。當然我不希望你成為瘋子,我的寶貝,請快快長成一個機靈鬼吧。
你奶奶的表妹瑪麗昂阿姨也有這個病。她以前就是杜鵑窩的?汀C看嗡牟∩晕⒑棉D一點,她就拒絕吃藥,所以當病情復發(fā)時,反而變得更嚴重。可能因為她腦袋里的那只山雀特別兇,所以當那只山雀折騰個不休的時候,她就會打電話給佛勞可奶奶,大罵她一通。在那之前,她老是打電話罵米瑪,旣惏喊⒁炭傆X得她以前被人欺騙過,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電話里,她總是用威脅的口吻說:“你們等著瞧好了!蔽易≡诿绹膯讨伪砀缡菨h斯彼得舅舅的兒子,他的腦袋里也住了只山雀。
我們這些人得的病, 醫(yī)生不用山雀、也不用腦袋里的鳥來形容,而是把它稱做“雙向情感障礙”(Bipolar-affektiveSt?rung)。它的德文發(fā)音聽起來很像“北極的猴子”,也很像“愚蠢的極地科學家”。有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就是極地科學家,不是那種穿著雪衣,在冰天雪地工作的科學家,而是專門研究人生極點在哪里的科學家。我的意思是我很想知道世界的盡頭,包括南極和北極,人們走到哪里就再也走不動了。到北極的路非常遙遠,科學家到了北極,會返回來。而我走過的路也很遠,雖然我還沒到達地球的邊界,但是我觸碰到了個人的極限,還有媽媽和你的極限。
這就好比你過生日的情形。你邀請了所有的朋友來家里給你慶祝生日,你們一整天有吃不完的甜食,傍晚還可以看一部電影,這一天多美好呀,你忍不住希望天天都這么過該多好,這樣,你就能得到更多禮物、更多朋友、更多零食、更多歡樂?墒强傆幸粋時刻,你的朋友會被家人接走,然后你得上床睡覺,可是你完全還沒感覺到累。真的一點也不累,反而精神旺盛得很。美好的一天不該就這樣停止,你無法理解為何如此美好的一切就這樣戛然而止。這種感覺通常只有小孩子才會有,等你慢慢長大,就不會有這么強烈的感覺了。因為大人要懂得“控制情緒”,可不是嗎?大人得把情緒掐得緊緊的,他們沒辦法和小孩子一樣,忍受得了那么強烈的感覺。
四個月前的某一天,也就是你過完生日后不久,我醒來時,突然又有了那種強烈到難以自控的情緒,這種感覺太棒了,我覺得再好不過了,像吃了仙丹妙藥。
這就是當時的情況。我得停筆了。吃藥時間到了。醫(yī)院的走廊很長,走廊兩側排滿了房間,大部分是雙人房。走廊的中間有一間房是醫(yī)生、看護與護士專用的。晚上八點整,那里會準備好所有病人的藥。我現(xiàn)在得去那里了。我再寫信給你,我保證,我一定會寫的。
我愛你。
爸爸
第二封信 我想出去透透氣
我非常害怕自己也和杜鵑窩里的其它人一樣,
只知道坐在這里對著外面的世界發(fā)呆。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fā)生!
我會為此奮斗的!
親愛的馬茲:
今天做任何事情都不順心,我一點兒也不想待在這里,這里的一切都讓我精神緊張,尤其是其它病人和他們的精神病。他們得的不是雙向的躁郁癥,而是單向的抑郁癥或精神分裂癥。你應該聽過神經病或憂郁鬼這類罵人的話,但也許你年紀太小還沒聽過。
精神分裂癥病人常有幻聽現(xiàn)象,總認為有人要害他,但根本不是這樣的。這種被害妄想讓病人非?謶。這種恐懼感和你對《星際大戰(zhàn)》(StarWars)里的元首號(Imperator)的懼怕不同。你的懼怕會自然消失,就算夜里做噩夢被驚醒,我們安撫一下也就沒事了。精神分裂癥病人卻很難安撫,他們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們因為內心恐懼而又生性猜疑,連藥都不肯吃。這種恐懼感始終伴隨著他們,揮之不去,這讓他們無法自拔。
這里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長得像我中學物理老師。她總覺得有人要對她下毒,不管是醫(yī)生、看護、護士,還是其它病人,他們所有人都受到她先生的指使,串通起來想謀害她,然后奪取她的財產。事實上,她先生每兩天就來探望她一次,陪她去醫(yī)院餐廳喝咖啡。她的先生看起來很哀傷,他嘗試著和她交談,但她卻只是兩眼無神地凝視前方,我真的不清楚他們倆誰才是那個需要幫助的人。有時我看到這個女人獨自在吸煙區(qū)抽著煙,這個樣子讓我忍不住笑出來,這時,她會兇神惡煞地瞪著我,偶爾她也會跟著我一起笑,就好像謊言被我被揭了一樣。
患抑郁癥的人就更讓人心煩了,抑郁癥病人行動慢得叫人抓狂,而且思維遲緩,不僅如此,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被拔掉塞子的浴缸或者放了一晚上的保溫瓶,他們似乎只剩下一副顫顫巍巍、略有余溫的空皮囊。這些抑郁癥病人一整天都蹲在走廊里,瞪著醫(yī)生早上來給他們做檢查。醫(yī)生會給他們量血壓,然后不痛不癢地問他們“痛不痛”“有沒有什么問題”,通常他們只是搖搖頭,醫(yī)生們覺得沒有問題真是太好了。瞧,這種管理多讓人寒心!上午,大家各自在醫(yī)院里活動,大多數人都參加了小組活動,比如運動組、手工自制組或自由活動組等。
我更喜歡到公園或醫(yī)院的廣場上去散步;顒油曛螅偷轿绮蜁r間了,我覺得稱為“喂豬”時間更貼切。病房區(qū)會有人推來兩臺大餐車,車里放了很多托盤,托盤上的碟子用蓋子蓋著,這樣熱氣就不會散出去,但是一股煮爛了的難聞的蔬菜味會散出來,通常是花椰菜的味道。此外,還有一塊很像肉的東西,上面淋著深色的醬汁;最后還有一道不知是什么的甜品,可能是飯后點心吧,但與其說是點心,不如說是豬食。說實在的,這里的伙食真叫人不敢恭維!給憂郁癥病人吃或許可以,反正他們也不吃。對于想恢復健康的病人來說,得先從健康的飲食開始,不是嗎?
你生病的時候,我會煮雞湯、做布丁,好讓你趕快恢復體力,我的母親對我也是如此,這是人之常情。我喜歡下廚,并不是因為我必須得下廚,而是因為下廚可以令我平心靜氣。我常常在早上洗澡時就開始考慮做些什么菜、吃些什么主食,我的食材都很新鮮,但在這里想吃到新鮮的菜肴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當然,醫(yī)院很大,用餐的病人又多,這可能也是無法供應新鮮菜肴的一個原因。這里有一個很大的廚房,里面有上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他們頭上都戴著塑料帽。我想象中的《星際大戰(zhàn)》中那個壞蛋達思維達(DarthVader)家的廚房就是這樣的。
難吃的東西雖然不會馬上要人命,但是幾年下來也叫人受不了。我相信讓病人自己下廚會更好。我們可以組建一個烹飪團隊,團隊成員要慎重選擇,因為如果所有的成員都是抑郁癥或者神經病的話,大家的盤子可能會空空如也。這個想法值得一試,我曾經也向有關人員提及過,但是如果不是直接跟精神病院的院長(也就是杜鵑窩的窩長)談,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這個道理在哪里都一樣:要想改變,除了有好的創(chuàng)意,更需要足夠的耐心。
我常常出去溜達。我說過最喜歡去公園,但是醫(yī)院里各種各樣的建筑也讓我覺得有趣。每棟建筑前總有一些人穿著浴袍圍著一個裝滿沙的煙灰缸吸煙,我們也可以在室內吸煙,這可能算得上是得精神病的好處。這里所有的病人都太緊張,不抽煙可能沒辦法過下去,如果沒有香煙,不能用吞云吐霧來打發(fā)我們的寂寞,這樣下去我們可能會互相殘殺。
我們可以離開病房區(qū),醫(yī)生也鼓勵我們出門,好叫我們盡早適應杜鵑窩外的群體生活,學習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解決問題。但是我是這里唯一出門的人。其它病人不敢嘗試,也許是因為他們害怕出門,也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去哪里。
離開病房區(qū)之前,我得用粗筆在護理站的白板上寫上去什么地方。一開始我對這個規(guī)矩很氣憤。其實我對這里的所有事情都不滿,有個醫(yī)生跟我解釋說,這是腦子里那只山雀在作怪,由于它還沒被捉住,所以我顯得比從前更沒耐心。
總之,我跟你一樣成了小孩兒,做什么事都要得到父母的許可。我小時候就非常厭惡這一點,跟現(xiàn)在的你沒什么兩樣。你可能無法想象,一個成人做芝麻粒大的小事都得經過別人允許,會感到多么不自在。反過來也一樣:當我規(guī)定你做什么事時,我總會馬上想到我的母親,她說話的聲音彷佛就在耳旁。我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那個情景,像動作反射一樣。
“要離開桌子,你得先問過我才行!”“想拿甜點,要先問我!”“穿暖一點”“洗手!”“大人說話,你別插嘴!”這些話都不需要經腦子的,人們想不到還能說點什么。有時候我感覺全世界都在說這種大空話,沒有一個人真正說點什么經過腦子想過的東西。所有這些話都被人說了幾千遍,聽話的人也聽了幾千遍,大家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每個人都像鸚鵡一樣重復著從父母那里或周遭環(huán)境聽來的話。父母們總是這樣,老想著定一堆的規(guī)矩,而且急得要命,跟急著做什么事一樣,他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考。因為老想著控制,所以毫無意識地反復說著這些同樣的話。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信任固然好,監(jiān)控更重要。這句話本來是只用在一個人已經無法信任他人的時候,或是之前因為信任他人卻屢屢感到失望的狀況。在成人的世界里,信任時常無法發(fā)揮作用。我多么希望你永遠用不上這句話!我希望你懂得信任,因為信任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它會讓你感覺到自由。我時時刻刻都想自由,不希望內心充滿恐懼,但是我竟然把自己關在了這里。這樣說好像也不完全正確,其實,我是躲在這里,為了避開世界,逃離自己,我得給自己放個假,所以我把手機丟到阿爾斯特湖(Alster)里了。
最近我突發(fā)奇想,在外出告示欄寫了一些捉弄人的句子:“許洛瑟先生去醫(yī)院溜達溜達,要是他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碰上一件新鮮事,說不定兩件,他會準時回來吃晚飯!薄霸S洛瑟先生給自己買煙去了,他打算熟悉一下附近的環(huán)境”“許洛瑟先生得逃離魅力無法抵擋的漂亮病房,出去透透氣”……你現(xiàn)在應該知道什么叫做諷刺了吧?一笑置之一直是我逃離苦海的方法,對不堪忍耐的事和困難一笑而過,這個方法很有用。
我又離題了,這也是我這個病的一種特征。我本來是想和你談談這里的超級大廚房的,它幾乎有地鐵站那么大,說實話,這種規(guī)模已經不能叫廚房了,應該叫“廚房工廠”或“廚房死星”,里面塞滿了一堆沒有大腦的廚房機器人。可惜他們不讓我進去,他們當然不會讓我進去。其實我還挺驚訝,門口竟然沒有帶著武器的警衛(wèi)。更奇怪的是,竟然沒有半個人出來抗議這些豬食。我多么想告訴那些把菜做得亂七八糟的“大師”,如何做新鮮的色拉、怎么才能把面煮得又Q又有嚼勁。
這里的人連最簡單的菜都能做砸,就連蛋都不會煎。小孩子都會煎蛋,我敢打賭,你現(xiàn)在就可以像《美食總動員》(Ratatouille)那部電影里的小老鼠一樣,指導人類如何料理美食,你都可以輕松地把那些廚師比下去。還記得那部電影嗎?每當想起我們一起看那部電影的情景,我就忍不住感到哀傷。我常常想起你,像今天這樣的日子我特別想哭,也真的哭得出來。真的很奇怪,我竟然又會哭了,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哭,也不知道如何打從心底感到喜悅。那種感覺多么糟糕,就像你最愛的那首歌中描述的那個耳背的女孩:她只有在音樂很大聲時,才喜歡音樂。現(xiàn)在悲催的是,喜悅和悲傷的情緒總是迅速地涌上心頭,我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這種感覺相當難受,就好像電流持續(xù)不斷地接通到我的身體里一樣。別人根本無法理解,為什么我的情緒會變化得這么快,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我非常害怕自己也和杜鵑窩里的其它人一樣,只知道坐在這里對著外面的世界發(fā)呆。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fā)生!
我會為此奮斗的!
明天見。
爸爸
第三封信 還是沒感覺到有任何好轉
還好我的精力夠用,還有力氣控制一切。
只是,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親愛的馬茲:
今天我想跟你講講和我一起被關在這里的病友,他們的腦袋里也住了只山雀。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們常常坐在角落一起抽煙,共度過不少美好時光。我剛住進來不久,就有兩位女士對我產生了好奇心,她們對我很友好,很快就接納了我。我也覺得自己好像和她們認識很久了。
海嘉大概有六十歲了,她得的是抑郁癥,是她的先生帶她來這里住院的。我真的難以想象她的腦袋里住了一只這么悲傷的山雀,因為從外表看,她就像剛從陽光燦爛的地方度假回來一樣。這就是精神病可怕的地方,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它藏得太隱密了。海嘉的年紀可以當我的母親了,她待我也好得像親媽媽一樣。
瑪麗亞大約三十五歲,長得簡直就像白雪公主那么漂亮,頭發(fā)像檀木一樣黑亮、皮膚如初雪一樣潔白、嘴唇像鮮血一般紅艷。不過,那是因為她化妝,斃麃喌哪X袋里住了好幾只山雀。她在這里待很久了,可是山雀就是趕不走,醫(yī)生也沒有辦法了,只好將她送到呂內堡石楠草原(LüneburgerHeide)的一家康復院?祻驮菏遣∪硕瓤祻图俚牡胤,它和一般的度假不同,病人來這里是為了恢復身心健康。依病情而異,有些病人會得到特別健康的水喝、有些人全身會被裹滿沼泥、有些人需要做特殊的康復運動。慢性病比較麻煩,想找到真正合適的治療方法并不容易,精神病患者也一樣。健保單位以前核準這類康復假的速度很快,除了一般度假,幾乎人人都有機會度康復假。但是現(xiàn)在病人要想得到補助核準比較困難,因為要恢復健康必須遵守一些規(guī)則,可是大多病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違反規(guī)則。瑪麗亞治療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到康復院療養(yǎng),她高興得不得了,希望可以在那里長期靜養(yǎng)。馬茲,你能想象嗎?在那種地方住好幾年?雖然那里和精神病院不同,但是也差不多啊。要是讓我去那里,我肯定會擔心自己一輩子都出不來。她居然對去康復院充滿了期待,我真是不明白。但她即將離開的這件事,讓我備受鼓舞,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也會出院的。
我跟她們說我在劇院工作,她們都興奮得不得了,她們說:“這工作挺符合你的形象,我就覺得你是個充滿創(chuàng)意的人,看來我猜對了!
當然,這里還有其他很多病友,他們有些人已經住了很久,我無法想象他們是怎么度過這段日子的。我絕對不能在這里住這么久,過陣子我得去埃森(Essen)一趟,趕著排演阿思緹?林格倫(AstridLindgren)的《獅心兄弟》(GebrüderL?wenherz)。這次我將和康士坦絲一起工作,這是我第一次有興趣和女編劇合作。女編劇都挺煩人的,但是康士坦絲人很好。她是維也納人,也是城堡歌劇院的劇院助理。對戲劇工作者來說,城堡歌劇院的地位,就像梵諦岡在天主教徒心目中的地位一般神圣。城堡歌劇院是一座壯觀的建筑、神圣的殿堂。我去維也納拜訪過康士坦絲,當時是為了討論刪減哪部分劇情而去。我們逐字逐句地研讀原著,討論著哪些內容可以用來編進劇情。整本書的內容太多,沒辦法塞進兩個小時的戲劇作品,所以我們得再三精簡劇情。在斟酌要刪去哪些劇情時,我們同時也考慮了啟用哪些演員、選取什么場景、在哪個位置出場、退場以及可能存在什么突發(fā)狀況等!丢{心兄弟》的最后一幕巨龍出場就非常復雜、不好安排,要把這么大又這么恐怖的一條龍擺在舞臺上還真是不簡單。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問過你,為什么覺得龍很可怕?我還清楚記得你回答我說:“它的眼睛很嚇人,它還會噴火呢!蹦愕倪@個答案給了我很大啟發(fā),我高興壞了。我很想知道你看到這部作品時會有什么反應,無論如何你都要來看爸爸的這部戲劇。光是想象你坐在觀眾席的情景,就夠讓我覺得美好的了。哎呀,我甚至忘了這部戲是排演給大人看的,不過如果小孩子也喜歡,那我簡直就太棒了。劇院老板可能會因為我改了劇情不太高興,但是沒關系,票房一定很高。
城堡歌劇院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它甚至有國王特別通道和國王專用包廂。包廂里鋪了一層厚厚的紅地毯,走進去真的感覺自己就像國王一樣尊貴。過去,這個包廂只有國王和那些皇親國戚才能進去看戲,但是現(xiàn)在奧地利已經沒有國王了,所以這個包廂對所有人都開放?凳刻菇z帶我看了劇院里的所有設施,簡直太讓人興奮了。我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還有比漢堡的德國劇院(DeutscheSchauspielhaus)更雄偉的建筑,因為德國劇院已經足夠奢華壯麗了。我在德國劇院度過了好幾年的時光,幾乎天天泡在那里,只有實在累得不行,才回家睡覺。那段時間,我的心里只有戲臺,完全忘了我還有家,它就是我在地球上的小窩,也是心情煩躁時的避風港。當我沒有創(chuàng)作靈感的時候,我才拉上幕布,開車回家睡個飽覺。劇院對面就有一個加油站,看,多方便呀。
下下周我又要去埃森一趟,也是為了工作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我卻坐在醫(yī)院給你寫信,這簡直讓我感覺沮喪得很。希望埃森那里沒有人知道我住進了杜鵑窩,也沒人知道我現(xiàn)在人還在杜鵑窩,F(xiàn)在的我和其它病人一樣,被腦袋里的山雀折磨著,根本沒辦法做本來想做的事,也沒辦法做別人期待我們做的事。住進來這么久,我還是沒感覺到我有任何好轉。多虧了安眠藥,我現(xiàn)在可以睡安穩(wěn)覺了。我早就該吃安眠藥的。要是早知道安眠藥可以讓我睡得安穩(wěn),我就不會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我之所以喝那么多酒,就是想停止胡思亂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現(xiàn)在一定會說,還有其它方法能讓我安眠,比如運動。沒錯,但是運動要有很強的自律性才行,而且運動也是件寂寞的事。一個人生活在陌生的大城市很容易感覺內心孤獨寂寞,尤其只認識一起工作的同事,而沒有什么其他朋友。
到了晚上我常常無事可做,所以有時我會去看合作過的演員演出的其它戲劇。我不怎么喜歡看別的導演的作品,我覺得大部分的作品都很恐怖。這可能跟狗喜歡撒尿來標示自己的勢力范圍的行為有點像,也許我就是不喜歡別人搶先一步,也不喜歡為我演過戲的演員去演別人的戲。我知道,這是妒忌,就像在公園里玩沙時,總想毀掉別人蓋好的沙堡。也許人就是喜歡藉由批評別人的作品獲得更多靈感與精力,好像這樣就能突顯自己的成就:哼,這我老早就會了!這種作品也能得到贊賞?這些話聽來很幼稚,總之,我不想浪費精力,雖然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精力。沒有精力怎么導演戲。咳绻銢]有精力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就會反過來想控制你,他們會變得像敵人一樣,把一部好好的戲劇毀掉。
還好我的精力夠用,還有力氣控制一切。只是,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能夠支撐我完成《獅心兄弟》嗎?萬一我真得不得已要回絕這個工作,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呢?我想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沒有人會找我導演戲劇了,我在這一行肯定混不下去了。
天。∠胂攵加X得太恐怖了!
我得去抽幾根煙,回頭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