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我跟你談羅馬。很明顯，這本書和我的上一本書《西方史綱》有關(guān)系，是史綱系列的推進，仍然是以史為素材呈現(xiàn)綱的邏輯，仍然是對文明之道的深究。不過，這本書絕不是《西方史綱》第二單元的放大版，它是一套新框架，目的在于怎么理解大國，它的內(nèi)核是政治學。如果你對文明演進的深層次邏輯感興趣，那么，這本書是《西方史綱》的進階，它會用更加集中的議題和更加詳細的分析來揭示文明在政治上能夠取得的成就和遭遇的困境。如果你想掌握波瀾壯闊的政治興衰的要領，那么，這本書是一個巨大的思想實驗，龐大的羅馬既是我們一起條分縷析的庖丁之牛，也是我們一起操練政治思維的演武場。跟我一起去羅馬吧！
為什么是羅馬？
2018年10月，我和施展、呂航、薛瑾在一個小飯館謀劃愛道思人文學社的次學術(shù)考察，說起目的地，我脫口而出的就是羅馬。我當時給出的理由是：羅馬既典型地代表了共和，又典型地代表了帝國，還典型地代表了教會。共和、帝國、教會，三種成分、三種特質(zhì)、三種建制，不就正好構(gòu)成了西方文明嗎？羅馬因為三不朽，成了當之無愧的永恒之城。小伙伴們欣然接受。2019年1月我們就帶17個朋友一起去了羅馬，做了10天的考察，收獲滿滿。
在羅馬的每一天，甚至在每一個古跡，我和施展都有聊不完的話題，每到一處我們都會專門找一點點時間單獨相處一下，聊聊當時心靈的震撼和想到的疑難。小伙伴們戲稱我們倆每天都要走一段貓步。有小伙伴來跟著走貓步，卻完全聽不懂我們倆在說什么。大家雖然不太聽得懂，但隨時問出來的問題都很有意思，無論是我和大家的討論，還是我和施展的討論，都讓我備受刺激。所以，我答應考察團，把我們說了的、沒說的，都寫成一本大家能看懂的書。而且，這本書的軍功章有他們的一半，有施展的一半。
從羅馬回來之后，我已經(jīng)在很多場合表達過我對羅馬的思考。比如，我總是忍不住會在研究生和本科生的課堂上講起我對羅馬的思考，還指導學生寫了以羅馬獨裁官制度為主題的本科畢業(yè)論文。再比如，2019年3月，在得到大學開學典禮的演講里我就先透露了從卡拉卡拉大浴場想到的三個凡是。還有，2019年10月，在任劍濤教授主持的騰訊思想?yún)R比較文明再思考系列講座上，我也發(fā)表了自己對羅馬的看法，和晏紹祥教授、呂厚量教授還有到場的朋友們交流切磋。我想，現(xiàn)在是時候把我積攢了二十年的對羅馬的思考全部拿出來了。
之所以惦記羅馬，是因為她太重要了。羅馬的影響力或者說生命力，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在一般人的眼里，羅馬要么是個鋪滿了古跡的城市，要么是西方歷史的一個階段，不了解她，就像不了解西安，或者對漢朝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樣，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但是，羅馬一直活著，活得五彩斑斕，活得風姿綽約，活得昂首闊步，她的存活幾乎只有用彪悍才足以形容。她超越了自己的肉身。當西羅馬帝國在公元476年被蠻族擊倒的時候，她沒有煙消云散，而是羽化登仙，嵌入了西方文明DNA的每一個堿基。中世紀的教會仍然執(zhí)著地把自己叫作羅馬大公教會，中世紀的帝國仍然執(zhí)拗地堅持自己是羅馬帝國的繼承人，馬基雅維利教導西方人走進現(xiàn)代世界的時候用的是羅馬史的故事，拿破侖稱帝之后給自己的獨子加封羅馬王，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qū)的國家建筑群用的都是向羅馬致敬的新古典主義風格，特朗普在訪問意大利的時候說美國和意大利的同盟關(guān)系在古羅馬時代就已經(jīng)存在了，等等。也就是說，要理解西方，要理解政治，要理解未來，都逃不開羅馬。
我在二十年的學習和研究當中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涉及西方的大問題都繞不開羅馬，她幾乎無處不在。尤其在政治學領域，現(xiàn)代世界通行的很多概念和制度，即便不是羅馬人發(fā)明的，也是在她手里達到了古代的完滿形態(tài)，她為后世樹立起政治世界的一根根擎天柱，比如公民、人民、共和、帝國、憲制、元首、皇帝、分權(quán)、獨裁、軍團、總督、行省、權(quán)利、法律等等。羅馬就是一座政治學的寶庫。我是政治學出身，自然就會對羅馬格外傾慕。而這本書，很大程度上就是通過羅馬來探究人類的政治學原理。史和綱的關(guān)系會在這本書里得到進一步的升華。